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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重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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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重歸

◎“人在裏面,你最好先給我老實呆著。”◎

“放我下來。”

風神若的聲音讓耀靈回過神, 下意識將她輕輕放在地上,也忘了原本要說的話。

“我們現在是到冰神時代上空了嗎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風神若趴在玻璃前,凝望外面的萬裏冰封, 或許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俯視,入眼的一切都是陌生的, 連方向都無法分清。

“怎麽?”耀靈走到她身邊。

她頭也不擡, “你知道哪邊是東方嗎?”

“那邊, 第二座雪山。”

“啊。”

她應了一聲,有了參照物, 其他方位辨別起來便簡單許多。

六百多年前的域神國國度建築在四雪峰中谷之中,只要找到四座主雪峰山, 就能找到域神國大體方位。

但冰神時代的雪山太多了, 一眼望不到頭, 雪山更是重巒疊嶂,在飛機上俯視,很難辨別出具體方位。

看久了全白眼睛會幹澀難受,風神若沒理, 直到其他人陸陸續續起床出來, 她才依依不舍收回視線。縮在椅子裏,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手中的卡牌。

——不著急, 已經到了這裏, 答案很快就會揭曉。

“……起那麽早?”褚楓打著哈欠坐下, 隨手拿了一瓶飲料擰開瓶蓋, 正打算放到嘴裏喝時,忽然動作一頓, “嗯?今天怎麽不畫你額頭那個紅標記了?”

額頭……紅標記?風神若擡頭, 沒能第一時間理解他話裏的意思, 不解道:“什麽紅標記?”

“這個啊。”褚楓稍稍湊過來,點著自己的眉心位置,“你那個像雞爪一樣的紅色印子,跟紋身很像的。”

“……?”什麽雞爪,有沒有可能,那是佛手花鈿!風神若摸摸額頭,平滑一片。

“剛剛就想告訴你,”耀靈忽然勾住她的下巴轉過來,修長的指尖輕點她額際,“你的佛手花鈿消失了。”

風神若:“?!”

不可能!她心下第一時間反駁。

可上次照鏡子,佛手花鈿就缺一門了。

現在徹底消失……

她微張嘴,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來,“有鏡子嗎?”

褚楓立即喊乘務員送鏡子過來。

一分鐘後,一個小化妝鏡送到風神若手中,她有些緊張,還是耀靈看不下去 ,幫她拿穩鏡子照在她面前。

額頭中心的皮膚白得徹底,一點兒瑕疵都沒有,哪裏還有佛手花鈿的蹤跡。

還真消失了啊?陪了她幾百年的佛手花鈿。

玉石鎖消失,佛手花鈿消失,身體也會餓會生病……

看來,那枚隨著玉石鎖一起消失的鑰匙,解開了她身上的某種禁忌。

是不是日子再久一些……她就能長大,會生老病死了?

畢竟現在已經到了劇情開始的時間節點,她小炮灰的角色任務已經正在進行時,不會因為她的死亡而改變劇情……

“想什麽,那麽入神?”

眼前的光線被不停晃動,風神若微微扯回思緒,擡眸對上耀靈深沈的眼睛,抿抿唇,“沒什麽,就是忽然覺得,世間裏似乎並不存在什麽永久。”

耀靈挑眉,“喜歡永久?”

“……倒也不是。”她掙開下巴的大手,重新縮回椅子裏,笑嘻嘻道:“反正這些都不重要,消失就消失吧。”

鑰匙找到,玉石鎖消失,身體禁忌解開,回家的第一個條件達成。風神若輕笑一聲,心裏樂開了花。又見身邊對面兩人都望著她,才勉強收斂一下,重新翻手裏的牌,“他們什麽時候起來啊,還能玩狼人殺嗎?”

褚楓看了看時間,惋惜道:“我們最多還有半個小時到,玩不了了。”

“那可惜了。”她嘴裏嘆息,手上玩牌翻牌的動作越發得心順手。

耀靈:“想玩等回來也不遲。”

“那就等回來再玩兒。”將牌放回桌上,正巧沐雪櫻和魏零露走出來,便興致勃勃地打招呼道:“阿雪,零露,你們起來啦!”

“嗯,你什麽時候起來的?起來很久了嗎?”

兩人在對面拉開椅子坐下,第一時間發現她額頭的印記沒了。

“若若,你額頭的花鈿怎麽不畫了?這樣看還有些不習慣。”

“可不是,我剛剛看到他時,也特別不習慣。”

“嗯?你們在說什麽呢?什麽不習慣?”

“尚寧你們也起來了,快瞧瞧小神若,他這小臉是不是有哪裏不一樣。”

“喲?今天沒畫娘唧唧的紅印子了?不錯啊小神若,有男人樣兒了。”

“怎麽說話的,我們小禿子一直都是男人!”

“阿楓也起來了?承胤呢?”

“洗漱呢,那家夥強迫癥,就愛磨嘰。”

……

機艙內難得有鬧哄哄的氛圍。

風神若陪他們鬧了一會兒,就被耀靈拉回休息室。

即將到達冰神時代,每個人都要換上新裝備,不然根本下不了飛機。

裏三層外三層,雪地靴帽子棉襖披風……等裝備齊全,風神若已經被裹成一個小圓球。

知道她穿不慣現代衣服,耀靈給她準備的都是些傳統服飾,回到機艙時,與其他人五顏六色的羽絨服格格不入。

幸好耀靈裏面雖然穿的是現代裝,但外面和她披了同款披風,頭上腳下的帽子靴子也是同款。

飛機終於進入冰神時代邊境機場。

邊境靠綠水青山一面居住的居民不多,勉強能組成一個邊境小鎮,但小鎮十裏開外,駐紮了鎮守邊境的贏王軍。

飛機降落時,還受到了邊境贏王軍的搜查。

終於重新落地,一行人都難掩興奮,在冰天雪地裏光滑雪就鬧了半天。

趁著耀靈和晉遊他們匯合談工作,風神若悄悄摸到沐雪櫻身邊,小聲問她:“今天晚上結束,我想和零露出去一趟,你能幫我拖住耀靈他們嗎?”

沐雪櫻睜大眼睛,沒敢讓自己的眼神亂瞟,小聲問她:“晚上出去太危險了,你們要去哪裏?要不帶上我?”

“我們三個人一起消失,他們肯定會著急,到時候誰都出不去。阿雪,今晚你哪裏也別去,就待在酒店裏,裝病也好什麽都好,只要能拖住耀靈就行。”

“……行,雖然不知道你和零露要去做什麽,但你們的保證,平平安安回來。”

“放心吧,早上你肯定能看到我們。”

她要尋找域神國遺址,就必須甩開耀靈。

劇情裏剛好有提過,主角團們會去滑雪,女主被困雪中小屋,男主開直升機營救。

思來想去,她也只能想到這個一個法子綜合,既能避免沐雪櫻外出被困小木屋,又能拖住耀靈阻止他發現太快。

回酒店放好東西,他們就出發前往邊境冰球場。

風神若就賭耀靈還在繼續忙,認真又熱切地投入學習冰球中,不出片刻,耀靈便真投入工作不再看她。

果然,就算是陪她過來打冰球,耀靈也是擠著時間出來的,贏王宮那邊的政變還沒有結束,他幾乎忙到平板不離手。

也不知道單單一個平板能幹些什麽。

晚上吃飯時因為消耗體力大,風神若乖巧得很,耀靈給什麽就吃什麽,烤羊腿都吃了一小半。

終於到睡覺時間。

耀靈打算熬夜處理工作,分房間上沒跟她硬擠一間,正好給她離開的機會。

冰神時代的夜晚,星空璀璨,哪怕不用燈光也能自在行走。

風神若帶著魏零露成功離開酒店,立即朝著冰神時代出發。

坐在滑雪車上,魏零露回頭看她,無奈道:“現在可以說了吧,這麽晚還跑來冒險的理由。”

風神若舉了舉手機裏亮起的地圖,“帶你回顧夢境。”

魏零露楞住,好半晌才回過神,“那你怎麽不早說,也好讓我準備準備。”

“現在說也不遲,走吧,等再往裏面走,可能就得棄車滑雪,還不知道要滑多遠才能到。”

“你……那麽確定,能找到嗎?我查過風神衛的由來,那是贏王帝在位期間建立的一支獨立軍隊,但歷史裏並沒有記載,風神衛有參與過什麽大型戰爭。我夢裏的那場戰役……”

“歷史是由勝利者譜寫,你查不到不是很正常嗎?”

“可我們今晚這樣冒險……會不會出什麽意外?我聽說冰神時代裏危機四伏,稍有不慎,有去無回。”

“……你害怕?”

“不怕,不陪著你才叫我害怕呢。”

“那你還擔心什麽。我原本不打算帶你一起去的,但是不帶你回去看看,你可能會記恨我一輩子。畢竟……”

是她們曾經的家。

後面的氣氛便變得沈悶了許多。

兩個小時後,她們進入雪山環繞的區域。

風神若停下滑雪車,原地勘察,天上鬥轉星移,根據季節和節氣時間推算,很快找出精準方位。

魏零露時刻守在她身邊,重新坐上滑雪車後,才問:“你怎麽那麽確定方向?”

“放心,不至於把你帶進山溝溝裏。”

回家的路,哪能說忘就忘。更何況……

再過不久,她們就能故地重游。

之前在飛機上距離太遠,看不真切,這會兒身處其中,風神若就像如魚得水,只需要簡單推算,就能找到域神國的位置。

“零露,這裏,在六七百年前,還是一條官道,不過是埋葬在不知道多少米的地底下。”

“六七百年前?”

“嗯,是我們曾經走過的官道。”

“可我們……來這裏做什麽?”

“這個問題問得好,時間太久,我記不得了。”

“?”

雖然說的話讓人很想打她,但魏零露隱約能感受到她越來越低落的情緒。

此時距離她們離開酒店,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。

隨著越深入冰神時代,溫度就越低,魏零露盡管早早做好禦寒準備,但還是不可避免凍得渾身發抖。

風神若見狀,脫掉身上的大氅給她披上,在她拒絕前先說:“披著吧,回到這裏後,我別說冷,不穿衣服都沒什麽。”

“怎麽可能,殿下你快穿上——”

“零露,你以為你家公主我為什麽能活到現在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還記得你藏起來的那雙眼睛嗎?”

魏零露一楞,下意識點頭,“記得。”

“你把我藏在冰墻裏,戰爭結束時,整個戰場都被白雪覆蓋,見不到一絲血跡,空氣中也只剩下雪花清冷的氣息。而我……被冰凍在地下整整七天。冰凍七天不死,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?”

魏零露睜大眼睛,臉上盡是震驚。

“算了,橫豎你只要知道,我不冷。”

風神若將大氅披在她身上,倒是落得一身輕松。

她也沒說謊,進入冰神時代之後,她仿佛恢覆了幾百年前無病無痛不老不死的階段,別說感覺到冷,就是不呼吸她照樣行動自如。

解決了魏零露冷的問題,兩人加快速度,終於趕在天亮前,來到一旁處於四面環山的平地中。

滑雪車的冰刀都磨了大半。

而魏零露盡管有大氅包著,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。

風神若又脫掉身上的棉襖外袍背心全都給她穿上,才下了滑雪車,一步步朝平地中央走去。

魏零露將所有衣服穿好後,才裹緊身上的大氅跟上去,“殿下,我們是到了嗎?”

“……算是吧。”

這裏是域神國當年名震天下的冰雕城門所在地,也是五萬風神衛埋葬的地方。

就在她腳下的這片不可測量的冰層之下。

她沒忍住,緩緩蹲下來,趴在地上,雙手捂住一處,試圖往冰層裏面看。

可裏面只有透明直到陰影盡頭,什麽都沒有。

想了想,她擡頭看向魏零露,說:“零露,跪下,跟我一起做。”

魏零露不疑有它,立即學著她一樣跪在冰層上,跟隨她的動作……

是曾經在風神衛珍貴影片中見過的,古老傳承的跪拜禮。

三跪九拜,最高敬意。

魏零露不自覺想起夢境中無數風神衛前赴後繼戰死的畫面,心情忽然沈重起來。

直到跪拜禮結束,風神若一臉肅穆地直起腰,也不起來,就這麽跪著,輕輕撫摸地上的冰層。

“抱歉,時隔那麽多年,才回來看你們。”

魏零露一楞,剛想開口問清楚,又聽到她接著說:

“一直想和你們說一聲對不起,當年我應該跟你們說清楚的,我不會死,無論陷入怎樣的絕境,我都不會死。如果……當初和你們說清楚……”

聲音一下子哽咽住。

“你們也許就不會死,域神國也不會從此埋沒在歷史的長河中。”

“是我太過任性胡來,明知自己不老不死,卻還是拉上你們回來賭上性命。”

“若我當初能夠再成熟一些,穩重一些,等養足實力再回來報仇,那一戰,我們不至於會走到同歸於盡的地步。”

“對不起,是我——”

“殿、殿下!”魏零露忽然慌亂地拉住風神若,聲音顫抖,“你快看……是雪樓蜃境!”

風神若淚眼蒙眬中擡頭,便看到四周綠光點點,從冰層中源源不絕的升起,如夢如幻,直到綠光與天際交接,宛如極光乍現。

四面八方,都是這樣斑斑點點的綠光,以及——

“長公主殿下,您回來了!喲?零將軍也在呀?”

“許久不見,長公主殿下,您清瘦了許多。”

“可是又捱罰了?哎喲,陛下也真是的,就仗著戰王殿下不在……”

“嘿,老陳頭,你瞎說什麽呢!陛下怎會真舍得罰長公主殿下?”

“誒?長公主殿下,您怎麽哭了呀?這可使不得,快快快!婆娘你快些!”

“快什麽!死相兒就知道催!方才出門就讓你準備!長公主殿下?您嘗嘗,新鮮出爐的糖葫蘆和雪松糖!咱老六家特色,保準讓您吃了還想吃。”

……

散著熒光的熱鬧城門就在眼前,來來往往的百姓笑容洋溢地聚在一起,不一會兒就將風神若和魏零露圍在中間。

一串冰糖葫蘆與一包雪松糖出現在風神若上方,她微微擡起手,碰了碰那泛著誘人光澤的糖葫蘆,卻也只能堪堪虛晃而過。

什麽也拿不到。

她張了張嘴,難以遏制內心的悲痛,哭著小聲說:“對不起,我吃不到了。”

“哎喲,無礙無礙。”

百姓們仍然笑容晏晏,忽然紛紛退開,讓出一條路。

“都讓一讓,秦將軍來了!”

隨著城門中間空出一條道,幾道身姿飄逸的銀甲戰士滑雪而來,一直來到她們面前,才一個漂亮的剎車停下。

為首的少年將軍甩開臉上的碎發,笑吟吟地朝風神若伸出手,“小哭包,怎麽那麽慘啊?”

“你才小哭包!”原本哭得一塌糊塗的風神若,立即甩開少年的手,卻撲了個空。

少年將軍一楞,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,“難得你回來一趟,卻是連碰都不讓本將軍碰一下了。”

“秦雪塵,誰要碰你啊……”她咬咬唇,壓下喉嚨的哭聲,“我、我二哥呢?他怎麽沒來?”

少年將軍眨眨眼,疑惑道:“你還沒見到他嗎?”

她搖頭,“沒有……我剛回來。”

“戰王殿下去找你了啊,我從來沒在城裏見過他,我還以為……”少年將軍撓撓頭,回頭問身後的副將,“你們誰見過戰王殿下?”

一幹副將紛紛搖頭,一旁的百姓也一樣,七嘴八舌地說:

“戰王殿下好像許久沒回來了。”

“戰王府門前靜可羅雀,說起來,倒是風神衛幾位將軍府上熱鬧得很。”

風神若敏銳捕抓到關鍵詞,猛地擡頭望向說話的百姓,“你剛剛說,風神衛幾位將軍也在?”

“回長公主殿下,前兩日小民還見過柳將軍與於將軍把酒言歡,鬧得喲……”

正說著,城裏傳來一陣混亂地馬蹄聲,隨著聲音由遠到近,來人的身影逐漸清晰。

“殿下!公主殿下!”

“老許你悠著點兒!讓開別攔我的馬!”

“老於你這話就是你不對了!末將好端端禦著馬,何時擋過你的路。”

“籲!讓讓!別嚇到我家殿下!殿下!殿下,公主殿下!您終於回來了!”

“老柳你先別說話,公主殿下您來評評理,上個月、上上個月,老許和老柳喝酒都輸給了在下,但一個都不認賬!可憐在下的耳朵喲,都快被家裏的婆娘扭斷了!”

“哈哈哈你活該!喲?零將軍也在啊!你和老餘好喲,能跟著公主殿下,哪像我們幾個。”

被好幾個人註目的魏零露嘴一張,眼淚卻是不由自主地流下來,下意識說:“你們一群大老爺們兒,自然是由我跟隨公主殿下好些。”

“也是,咱們家公主殿下玉人兒似的,由你照顧我們大家夥兒都放心。對了,老餘呢?還有他家小餘,一老一小都走了八輩子好運了怕是,快出來給哥幾個瞧瞧。”

幾人東張西望,甚至穿過風神若和魏零露往她們的滑雪車走去。

“老餘?!”

風神若隨手摸了一把淚水,啞聲說:“他們身體不適沒跟來,等有機會……我再讓他們回來看看。”

幾人恍然大悟,“哦對,上次大戰,老餘和小餘都傷得不輕。”

這時,少年將軍走到她面前,蹲下來與風神若平視,“小哭包,你怎麽還跪著呢,起來吧,陛下又不在城裏,你跪得再可憐兮兮,陛下也看不到。”

“都說了不許叫我小哭包!”她氣呼呼地說著,又抹了一把眼淚,“我皇兄不在城裏,去哪裏了?”

“不知道,陛下已經許久不上朝,許是又去聖神山研究機關去了吧?上次大戰,四神山機關盡數開啟,光維修重新布置就去了城裏大半漢子。”

風神若一楞,隱約明白什麽,又不敢細想,下意識看向面前的少年將軍,以及他身後一個個熟悉的面孔。

“皇兄和二哥都不在城裏,我也不在,那你們……”

怎麽還守在這裏啊?

“國破山河在,長公主殿下,這可是您教我們的道理,您三位盡管放心,城裏一切有我們守著呢!”

“是啊公主殿下!有俺老柳在,誰都休想闖我域神國城門!”

“還有我老於呢!殿下!”

“還有我老徐!”

“還有我!”

“還有我們呢!”

不同的音色,在綠光環繞中,聲聲不息。

風神若再次哭紅了眼,還沒來得及說話,就聽到來自身後千軍萬馬的聲音。

“公主殿下!還有風神衛!”

“風神衛誓死不退!”

是風神衛啊……

埋葬在城門口的,五萬風神衛。

她顫著身體掙紮站起身,看向個個英勇神武、身上鎧甲銀光閃爍的五萬風神衛大軍,眼淚再次洶湧而出,“你們都回來了。”

“公主殿下,您說什麽傻話呢!我們風神衛可是一直都鎮守城門!”

“是啊殿下,您看看我們最近新排練的大陣!按您當初教的,鉤行之陣。”

“風神衛聽令!”

“鉤行之陣,列!”

隨著綠光瘋狂飛舞,氣吞山河的氣勢如洶湧潮水撲面而來。

風神若含淚看著眼前的幻象,心想,真好。

她不在的這些年裏,域神國的子民還是這樣團結友愛,不見絲毫懈怠。

這樣一來……

她緩緩環視一圈熟悉的面容,破涕而笑,“看到大家都很好,我就放心了。”

“嗨呀,公主殿下,您說什麽傻話,我們這些老不死的,哪能不好!”

“就是啊長公主殿下,您盡管放心多看看外面的世界,得空回來看看我們就成。”

“對對對!多給我們帶些新鮮玩意兒回來!”

“還有老餘,下次記得帶老餘他們回來啊!”

……

七嘴八舌的,風神若聽得心裏暖洋洋的,可笑了片刻,心情又不由得沈重起來。

“這次除了想來看看你們,還有一事。”

她的話讓四周的人皆為之一楞。

“我準備要走了。”風神若笑著擡頭,抹掉臉上的淚水,用最燦爛又真誠的笑容,望向每一個人,“我很高興,也很榮幸,能來到你們的世界,這幾百年來,我過得很好,真的很好,謝謝你們。”

“汗,多大點兒事情啊!長公主殿下,那您還會回來看我們嗎?”

風神若點頭,又下意識搖頭,“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離開,但是在離開前,我會盡量再來看看你們。”

“那也很好啊!”

“是啊長公主殿下,您長大了,也該成家了。”

“就算來不及回來看我們也無妨,您記得我們,偶爾也想想我們這群老家夥就成。”

她笑著點頭,“好,我一定會記得你們!”

永遠也不會忘記,她曾經有這樣一群可愛的朋友親人們。

天要亮了。

雪峰上的晨曦光芒,如同離別的號角吹響。

風神若紅著臉,看著熟悉的面孔一個個開始朝她興奮地揮手。

“殿下,我們要回去了。”

“長公主殿下再見!”

“您該走了,小殿下。”

“快回去吧,回吧!”

……

回去吧。

該回了。

風神若抿緊唇,吞下想要挽留的話語,就這樣站在原地,望著那一點點綠光消失。

直到身上籠罩著清晨的陽光,才微微擡頭,閉上眼。

這一回,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蜃境,這樣……直擊靈魂深處的甜蜜蜃境。

“殿、殿下,他們都走了。”

魏零露的聲音從身側傳來,風神若睜開眼,低頭看去,便見她仍跪在冰面上,臉上被凍得通紅,渾身顫抖著,臉上,睫毛上,都凍出了冰霜。

顯然是凍壞了。

風神若猛地驚醒,連忙將她扶起來,“走,先回去。”

魏零露寒顫不停地擡頭看她,見她容顏如花不見絲毫冷意,才放心下來,配合她走向滑雪車。

上雪山困難些,但下雪山很容易。

一路甚至都不用滑雪,只要驅動方向即可。

只是魏零露的狀態實在稱不上好,回到半路人就昏昏沈沈的,人也意識不清,時不時說些胡話。

風神若不得不改變直接回酒店的想法,選擇冰神時代邊境的緊急救援所。

盡管中途出了點兒意外。

早上八點,邊境的陽光已經接近正空。

風神若將滑雪車滑進緊急救援所,叫出裏面的工作人員。

“你們好,能幫幫忙嗎?他們昏迷了。”

是的,他們。

風神若先將魏零露從滑雪車抱下來,回頭沖工作人員指了指車裏癱著的男人,“這人是我和我朋友在邊境雪松林裏發現的,不知道還有沒有救。”

工作人員是一名醫生和一名護林員,聞言立即將車裏的男人扶下來。

轉到暖氣充足的醫務室,魏零露脫掉身上被雪化濕的衣服掛上退燒藥水,另一旁躺著的男人也恢覆了生命體征。

“救回來了,今晚能醒來應該就沒事。”從死神手中搶救回一條人命的醫生舒了一口氣,癱在一旁的休息沙發上渾身放松。

端著藥瓶進來的護林員見狀,也松了一口氣,來到風神若身邊問:“現在可以說說你們是怎麽回事兒了吧?我剛剛看了監控,你們從雪松林那邊出來,但你們什麽時候進去的?警務室怎麽沒有備案?”

“我們迷了路,也不知道怎麽地就進去了。”風神若握緊已經熟睡過去的魏零露的手,正想著要不要打電話給沐雪櫻報個平安,外面就傳來明顯的汽車熄火聲。

護林員見狀,立即暫停審問,和醫生說:“我出去看看,你認真點兒。”

“知道了!”醫生擺擺手。

等護林員一出去,醫生就看向風神若,微瞇著眼睛笑道:“你是個和尚?她是你女朋友?”

八卦的眼神落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上。

風神若眨眨眼,在承認和解釋之間,剛想選擇前者,就見門被推開。

身披雪色大氅滿身寒氣的男人大步進來,一邊脫下手上的手套收起,一邊眼底泛著嗜人的陰翳鎖定裏側病床邊上的身影。

加寬加厚的裝束將他的身形襯得格外高大,加上面沈如冰,俊美絕倫的五官蒙著厚厚冰霜,周身氣勢陰森強大又滲人,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生畏懼。

宛如來自地獄勾魂奪命的使者。

醫生被嚇得立即從沙發上蹦起身,身後跟進來的護林員直沖醫生使眼色,便大氣不敢出一聲站在一旁。

卻見男人來到病床邊,將穩坐在椅子上衣著單薄的少年拉起,轉了一圈又一圈。

“我沒事,別轉了,轉得我頭暈。”風神若剛拉到男人的手,就那只大手過於冰冷的溫度嚇一跳,想縮回手又怕火上澆油,幹脆豁出去,主動握住那只手反覆揉搓著,“手怎麽那麽冷?不是戴手套了嗎?”

溫暖柔軟的柔荑勉強克制了些胸口的怒火,但還不夠。耀靈冷冷地扯了扯嘴角,聲音更像是夾槍帶棍,冷得能嚇死個人,“你還好意思問。”

“呃……對不起。”她心虛地收回手,摸摸鼻子,一頓,轉頭看向病床上的魏零露,“耀靈,零露還沒退燒,還有這個男的……”

耀靈順著她的手看過去,目光觸及男人的模樣時,陰翳的眸底迅速劃過一絲暗芒,“他怎麽在這裏?”

風神若一怔,擡頭看他,“聽你這話,認識他?”

“贏知雲,贏王宮二皇子。”耀靈將她納入懷中,又用身上的大氅將她裹住,就保持著擁抱的姿勢,“說吧,怎麽回事。”

“呃,我和零露在雪松林裏把他救了出來,剛發現他的時候,我還以為他已經噶了呢。”沒想到竟然是贏王宮的人,還是二皇子,不過,“以前怎麽沒聽說過這位二皇子?”

“早年犯了錯,被貶到邊境鎮守冰神時代。”

“嘶……那麽慘,這是得犯了多大的錯啊。”風神若頓時有些同情病床上剛撿回一條命的男人。

卻不想——

“有時間同情他,不如寶貝兒同情同情你自己?”

耀靈冷笑一聲,忽然勾住她的腰肢摟起單手抱在懷中,就著共用一件大氅的姿勢,大步朝門口走去。

“誒誒等等!零露!還有零露!”

出了醫務室的門,風神若才知道耀靈帶了不少人來,更是早有醫生守在門口,看到他們出來,才進醫務室裏。

上車時,風神若看到魏零露和贏知雲都被醫生們帶出來,才放心下來,縮進耀靈的懷裏閉上眼睛。

一夜未睡,又經歷雪樓蜃境,她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致,這會兒忽然放松下來,睡意洶湧冒出,直勾她與周公約會。

“風神若——”

仍然泛著冷意的聲音停止。

她用臉頰去蹭了蹭男人還帶著涼意的胸膛,皺起眉咕噥:“我好困,先讓我睡一會兒好不好……”

原本還怒氣澎湃的男人,頓時氣得臉色鐵青。

偏生懷中的少年已經兩眼緊閉,不一會兒便呼吸平穩,明顯秒睡過去。

少年的呼吸輕淺,淺到細不可聞的程度,給人一種懷中所抱非人類的錯覺。

耀靈抿緊唇,壓下心頭才鎮靜下來沒多久又蠢蠢欲動的兇獸,將懷中的人摟抱緊一些

起碼人平平安安回來了,他還要有什麽不滿。

……

解決了一樁藏在心裏幾百年的遺憾大事,風神若這一覺睡得很是舒服。

就是醒來時發現人已經坐在回學園的飛機上,傻了半天才回過神來。

機艙裏靜悄悄的,一點兒動靜都沒有。

風神若從大氅中探出頭來,發現機艙裏所有擋板都下了下來,只開著微弱的燈光。

卻不見其他人的身影。

該不會……只有他們先回來了吧?

那魏零露呢?

她一急,連忙拉住單手滑動平板的耀靈,“其他人呢?還有零露,你該不會……”

耀靈動作一頓,視線暖暖從平板移開,落在胸口前臉頰睡得紅撲撲的人身上,薄唇輕抿,譏笑一聲,“醒來就關心女人。”

風神若一噎,“不是,零露是我的朋友,我關心他呃——”

“閉嘴。”耀靈單手捏住她的嘴,捏出嘟嘴的形狀後,低頭咬了一口,聽到她痛苦地嗷嗚聲才松開,“人在裏面,你最好先給我老實待著。”

人在裏面不早說,還咬她!臭流氓!

耀靈松開手,見她唇瓣上留了一排淺淺的牙印,眼眸一沈,低頭又吻了上去,一番輾轉逗弄,把人弄得氣喘籲籲才放開。

大掌拍拍她後背,啞聲說:“你救下贏知雲,贏王宮已經知曉,各方勢力都在派人趕來冰神領域。風神若,論惹麻煩,你絕對稱得上世上第一人。”

“?”她無辜地眨眨眼,急促地呼吸著新鮮空氣,半天才反駁出聲,“我只是順手救他,又沒有參與贏王宮的政變。”

“贏知雲是當朝皇帝最愛的女人生下的皇子,若非他早年犯錯,如今太子人選非他莫屬。”

“這麽說來,贏知風真正的對手不是贏知安他們,而是贏知雲?”

“可以這麽說。老皇帝真正囑意的皇帝人選,也是贏知雲。”

“那贏知風和贏知雲的關系怎麽樣?死對頭?相見兩厭?”

“也許。起碼表面上,他們老死不相往來。”

風神若聽了嘁嘁搖頭,果然,不管是哪個朝代,贏國的皇位都免不了一番爭權逐利。哪像他們域神國,父王母後就生了三個。大哥當皇帝掌控朝野,二哥當大將軍鎮守國門。至於她這個出生就自帶祥瑞被傳為天神轉世的小公主,妥妥的吉祥物,對權力打仗一點兒想法都沒有……

不過這樣一想,她就忍不住覺得自己太沒用了。

廢材小公主,絲毫沒有給域神國帶來半分好處,反而在滅國之際,還以飛蛾撲火之勢重創四國聯軍。

就連最後報國仇時,也是托贏王帝的福,一舉滅掉四國。

往後更是窩囊,一輩子只能縮在神隱寺畫地為牢,還被贏王帝騙喝毒酒被困皇陵,如今又被贏王帝弄醒,將好好的劇情攪和得爛到讀者棄文。

想到這裏,她不由得憂心忡忡嘆了一口濁氣,悶在耀靈懷裏。

“都怪你!”

耀靈:“?”

他有些哭笑不得,把人挖出來,仔細端詳她的小臉,“怪我?”

“就怪你!”她氣哼哼的,就是這麽蠻不講理。

這撒嬌使氣的小模樣,還挺勾人,耀靈幹脆將她身上披著的大氅拉下來,“好,怪我,那未婚妻,現在是想吃飯還是想先洗澡換衣服?”

“?好端端的幹嘛忽然叫我未婚妻?”她一臉警惕,又記得他後面的話,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,發現還是之前穿的那一身,微不可覺松一口氣,“先洗澡吧。”

在無人煙的冰神時代走了那麽久,見到那麽多熟悉的人,回來理應先洗澡再虔誠祈禱一番的。

誰讓耀靈的懷抱那麽舒服,她又實在是太困……

她懊惱地咬咬唇,就被男人忽然偷襲,用舌頭阻止她自虐的行為。

“放唔……開我……”

幸好耀靈只是點到為止,最後重重吻了吻她的額頭,才將她打橫抱起,“先吃飯。”

“??”

等會兒,她剛剛說的不是先洗澡嗎?

難道她嘴瓢,說錯話了?

正自我懷疑著,裏面的隔簾忽然被人掀開。

“若若,你睡醒了?”沐雪櫻滿臉欣喜。

風神若正打算和她打招呼,就見她拄著拐杖一蹦一跳地走過來,頓時臉色微變,“怎麽回事兒?阿雪你受傷了?”

說著就想下來過去扶她。

卻被耀靈緊緊抱著不放,“亂動什麽。”

她用腦門去撞他的胸膛,不滿道:“放我下來,我過去扶阿雪。”

“不用不用,我自己可以。就崴了一下腳,沒事兒。”趁耀靈抱著風神若走到桌子前沒看過來,沐雪櫻連忙沖她使眼色:怎麽樣,耀靈有沒有生氣?

“崴腳怎麽能叫沒事兒,你肯定是在騙我。”風神若精準接收到信號,沖她笑著齜了齜牙,生氣是生氣,但沒事兒!

“沒騙你,真的,等回了學園你看看就知道了。”沐雪櫻暗暗松一口氣,挑了一張座椅坐下。

耀靈將風神若先放在椅子上,叫來乘務員送飯菜,順便把藥箱也拿過來。

就是這個機會。

兩個小姐妹碰頭,皆目光炯炯地看著對方。

“快跟我說說怎麽回事兒,你的腳怎麽就崴到了?你昨晚幹嘛去了?”

“就是昨天晚上不小心從樓梯摔下來,不過不嚴重,你別擔心。你還沒吃飯吧,你先吃飯。”

沐雪櫻怕被耀靈看出蛛絲馬跡,只想少說少錯。

可風神若可不這麽想,她現在很是震驚。

從樓梯摔下來??

不是,都沒出門被困木屋了,怎麽還能崴到腳?

她不太相信,忍不住看向身邊的耀靈。

後者挑挑眉,也沒隱瞞,“我找她有事,她沒站穩,摔下樓。”

風神若:“??”

這話怎麽聽著有情況?

她看看耀靈又看看心虛眼神亂晃的沐雪櫻,該不會……這兩人的感情回歸劇情了吧??

那大結局不是……指日可待?

風神若面上一喜,忍不住開始奢想她活到大結局穿回家的那一天,等那時候——

“瞎想什麽。”

耀靈黑著臉將她轉過身,沒好氣地啃了她臉頰一口。

她疼得齜牙咧嘴,瞬間美夢破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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